粽香深处是故乡

2025-06-24 10:13:31 来源: 周口网 阅读量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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摘要:江南的梅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。厨房的玻璃蒙着细密水珠,案台上铺着新买的粽叶,青翠中泛着淡淡茶色。我试着像祖母那样将两片粽叶头尾相叠,却在折叠时总也拢不住漏下的糯米粒。指节僵直地卡在棉线里,忽然就想起老宅

江南的梅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。厨房的玻璃蒙着细密水珠,案台上铺着新买的粽叶,青翠中泛着淡淡茶色。我试着像祖母那样将两片粽叶头尾相叠,却在折叠时总也拢不住漏下的糯米粒。指节僵直地卡在棉线里,忽然就想起老宅天井里的那口青石缸,端午前的雨水漫过缸沿时,总映着祖母佝偻着腰背叠粽叶的影子。

那时节整个弄堂都浸在箬竹的清香里。晨光初透时,祖母便挎着竹篮去河埠头淘洗粽叶,带露的叶片在她掌中翻飞如蝶。我总爱蹲在青石板上看她劳作,叶脉间的水珠簌簌落进木盆,惊得好奇靠近的游鱼甩尾游开,我又丢两粒糯米下去想把它们引回来。“小二子看仔细了”,她会把两片粽叶叠成漏斗状,叶柄处的缺口刚好卡在虎口,“这样米才不会漏出去”。

糯米要提前用井水浸泡整夜,粒粒吸饱了水汽,在竹匾里泛着珍珠般的光泽。咸肉是自家晒的,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浸透了酱油,琥珀色的油花在瓷碗里凝成细碎星辰,我最爱放了板栗的。祖母总让我把赤豆沙揉成小圆球,“要像搓元宵那般圆润”,说着又往我手心里塞一颗冰糖,“包在豆沙里,谁吃到今年就有福喽”。我总偷偷拿出一颗,趁人不注意塞入口中,便有清澈的甜浆流淌在喉间。

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时,满屋便浮动着艾草与雄黄酒的气息。我总在蒸汽氤氲中学着祖母的手艺:看她苍老的指节灵巧地翻折粽叶,三折两转就裹出棱角分明的三角粽,棉线穿梭如织梭,在粽腰处挽出精巧的结。她教我用虎口卡住粽叶,“要像抱小宝宝那样小心”,可我的粽子不是漏了米就是歪了角,惹得灶台前的母亲直笑:“这粽子倒像被老鼠啃过”。

最难忘是煮粽时分。大铁锅里垒起的粽子像座翡翠小山,井水要漫过最顶上的粽尖。文火慢煨整夜,晨起时满院飘着竹叶与稻米的芬芳。我总在熹微晨光里守着锅灶,看水汽在木锅盖下凝成珠帘。锅盖揭开,满屋氤氲着水汽,我急得直接伸手一拿,又被烫缩回了手。待放到案台上凉下,母亲解开棉线,粽叶剥落的瞬间,晶莹的糯米裹着酱色肉块,像是拆开一件珍藏多年的礼物。

那时的端午不独属于粽子。父亲会在门楣插艾草与菖蒲,青白相间的叶片垂下来,扫过额头时带着药香。母亲用五彩丝线编成网兜,装进咸鸭蛋挂在床帐四角,说能驱五毒。最热闹是午后去隔壁泾县看龙舟,桡手们的号子声惊起芦苇丛中的白鹭,鼓点震得岸边杨柳都在颤动。

而今超市的冰柜里躺着真空包装的粽子,规整得如同流水线上的零件。我试着重现记忆中的味道,可电压力锅十五分钟就煮好的粽子,总缺了柴火慢煨赋予的缠绵。窗外的雨渐渐大了,水珠顺着窗台蜿蜒而下,恍惚间又看见老宅顺着瓦片颗颗落下的雨帘,青石缸里浮着的粽叶受雨敲击而起起落落,如同岁月本身。

前日视频时,八十三岁的祖母在屏幕那端展示新包的粽子。她布满褐斑的手依然稳当,棉线在粽身上勒出菱形的花纹。“你那边粽叶是不是太干了?”她眯着眼凑近镜头,“用湿布裹着叶柄,包的时候才不会裂开”。我忽然想起某个遥远的端午前夕,她握着我的小手教折粽叶,井水的凉意渗进掌纹,混着她手心的温度。

冰箱里的冻肉放在盆中解冻,工业生产的粽叶散发着标准化的清香。我继续与手中的棉线较劲,用力将他们捆扎在一起,可线头总在最后一步松脱。这笨拙的包粽过程,倒成了连接往昔的脐带。每个歪斜的棱角里,都藏着老宅晨光中纷飞的箬竹清香,藏着祖母说“慢些来”时浑浊却温柔的尾音,藏着那个蹲在青石板上悄悄丢两粒糯米入水的小小身影。(张新龙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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